序章 他醒了。
他躺在一张靠椅上,喘着粗气,头发被冷汗打湿,身上遗留着测试引起的极度疼痛,体外神经在脑后轻轻抽动。 他面前的空中出现了一个悬浮的窗口,他向窗口看去,里面出现了他自己的脸,苍白而削瘦,头发被冷汗粘在额头上。几秒钟后,窗口里浮现出文字:“克里斯·安德森,痛感测试成绩:黄。”
当运输机低空飞临蒙古草原上空时 ,太阳正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。霞光万道,透入机舱之内,将冰冷的金属部件与锈蚀的舱门染上火红。 克里斯向舱外望去,阳光普照在广阔的黑色焦土上,大地上星罗棋布着巨大的弹坑,每一个的半径都有二十多公里,地狱之火给大地带来的荼毒与创伤,即使经历多年也不曾消退,地底的烈火或许还在燃烧。他的眼睛在大地上无望地寻找,希望发现他曾在书籍与资料中看到的牛或狼的身影,即使只是一抹绿色,使连绵不断的黑色有些许变化,但他知道,方圆几千公里之内都不可能有动物或植物存活,只可能有一些真菌与细菌在焦土之下苟延残喘。“亚神驾驶第一次实践测试即将开始 ,各组开始准备。
他慢慢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,打开狭窄的个人舱的舱门,走进略微宽敞一些的预备舱。小组预备舱是一个狭小的的球形,位于运输机的腹部。四壁无窗,密密麻麻的电路与管道布满内壁,细密的纹路与符文,发出微蓝的荧光。舱内摆放着两具亚神胚胎驾驶舱。驾驶舱由黑色碳纤维制成,呈长方形,大小恰好能让一个人躺进 去。而在厚重的舱板之下,那神秘的亚神胚胎正在微微颤动。
他走到属于他的胚胎舱前。他想起教官在平日训练时给它们起的名字--棺材。他不喜欢这个名字,因为它象征着死亡,冰冷而又无比坚定的死亡。但胚胎是有生命的,它如同人的心脏,在能量的输入中 ,一刻不停地收缩,舒展 ,呼吸 ,蠕动。
“胚胎舱打开 ,驾驶员将右手手掌置于胚胎舱正面,检验掌纹。”他把手掌放在棺材上。从他的手掌开始,出现了一条条蓝色的纹路,在棺盖上延伸交错,形成了圣胎教会华丽繁复的“Y字架”图案一一正在解旋的双链DNA。其下是一行拉丁文与一行希腊文:“圣基路伯/又在伊甸园的东边安设基路伯/和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/要把守生命树的道路/&路西法/明亮之星/早晨之子阿/你何竟从天坠落/你这攻败列国的/何竟被砍倒在地上/”
棺材的盖子缓缓打开 ,一阵热气和着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,引擎发出嗡嗡的轰鸣声。棺材里面是一个蜷缩着的婴儿,但大小如同成人,姿势如同在在子宫之中。婴儿的头颅极大,手脚是如同树根一样粗大的触须,在身体上缠绕扭曲。焦炭一般粗糙的皮肤显出隐隐的鲜红,身体上裹着一层蓝色的黏液。婴儿硕大的眼睛长在头颅的两侧,鱼眼般向外凸出,几乎没有眼皮。它直勾勾望向克里斯,似乎要将他的整个存在淹没在绝望而锋利的眼神之中。
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威压感,不由得后退了几步。后背有一种柔软的触感,他猛地转过身,正好与一位少女的的眼神相汇,两人的脸只离几厘米。他连忙向后退,手在慌乱之中扶在了棺材中的胚胎上,一股黏稠而湿滑的触感从指尖传遍全身。
那少女一一她原先背对克里斯,正在打开她自己的棺材一一转过身来,歪了歪头,微笑着说:“呀,克里斯!我集合来晚了,抱歉啊!”
“嗨,瑞秋。没...没关系的,咱们快点吧。”
“啊,这就是你驾驶的亚神?好可爱啊!你觉得呢?”
瑞秋走到克里斯的棺材前,弯着腰,仔细端详着胚胎,眼神如水波般温柔,仿佛在凝视自己的孩子。
话说这有什么可爱啊……克里斯很困惑,他从来无法完全理解瑞秋,总是感觉她有些异与常人的地方,有些疯疯癫癫,但具体是什么,他又说不上来。
“戳,戳。”瑞秋用指尖戳了戳胚胎,皱着眉头,看着手指上的黏液,然后把指头放进了嘴里。
“不不不,我想还是不要尝了,可能会有毒的,明白么?”克里斯见状,一把拉住了瑞秋几乎要放进嘴里的手。
“没事的,这只是胚胎舱分泌出的拟态羊水,用于保湿和输送乳酸等代谢废料,还有……”瑞秋一脸无辜。
“算了算了,还是不用说了吧。”
“那么你代替我尝一下?请吧!”瑞秋眨了眨眼,坏笑着把手指伸到克里斯的嘴唇边。
“不,我想果然还是不要了……”
突然,机上广播尖锐的女声在空气中回响:“胚胎基因配对已完成,O/I系统正在初始化,生物体数据接口已经完成,视网膜投影准备就绪。”
“体外神经准备完成,开始亚神-人类神经系统同调,驾驶员进行‘互溶(melt)’,开始与胚胎肉体接触。”
“呐,那么就再见啦!祝测试顺利!”瑞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然后蹦跳着回到了自己的棺材旁。克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。喂,手上的黏液粘到我身上了……
他转身,凝视着棺中呼吸的胚胎,慢慢伸出颤抖的手,放在胚胎巨大的头颅上。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指尖涌起,潮水一般流过全身。他的手进入了胚胎的皮肉中,不,更准确的说是溶化,因为他已经无法感知到手与其上盘根错节的筋肉和神经的存在,更无法用意志活动它。似乎胚胎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吸引他的手,使其越陷越深,最后他的整条手臂都被胚胎所吞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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